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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7节(2 / 2)


  柳燕行性子清淡矜持,但此刻站在自己的旧屋中,整个人的气质都在阳光中温柔下来。

  不管再看几百遍,沈柠依然觉得柳燕行是这世间最好看的人。

  沈缨、顾知寒也好看,可谁让她就吃这一款呢。竹枝堂当年能有那么多弟子疯了一样加入,柳燕行和顾知寒这两张脸绝对起了决定性的作用。

  她走过去,捏起柳燕行弧度优美的下巴,深沉地说:“说真的,我觉得你最失败的点在于用错路子。何必武力压人呢,你和你兄弟两个就该出卖色|相,肯定无往不利,现在早坐拥天下,哪至于沦为邪道!唉,惨哟,你俩脑子呢,怎么就不知变通。”

  “小姐说的极是,点醒了在下。”柳燕行由着她玩儿,一边找自己的书,一边扭头飞快在她软乎乎的脸上偷亲一下,晶亮的眼睛都笑弯成月牙:“可是在下只想哄小姐你一个人,怎么办?”

  沈柠最受不了看柳燕行笑,一笑她就犯糊涂,摆摆手:“也罢,看来你没那个命,坐拥天下什么的,算了算了!”

  话没说完,脑袋上就被书册轻轻敲了一下。她连忙接住,展开,“这是什么?不是吧宴辞哥哥,我来竹枝堂还要学习?”

  那也太人间惨剧!好不容易搞定命不久矣的绝色美人,结果啥福利也没享受,先来它个学习三件套?就特么离谱。

  柳燕行挑眉:“不是让你现在学,你收好。”

  他弯身从下面柜子取出一个小盒子,开始解释。

  “我和顾知寒当年在大漠一座地下城得到《地卷》,参悟出心法。可惜《地卷》太过古旧,翻阅一遍后破损不堪,带出地面时,顷刻湮灭成灰尘。我和顾知寒事后也都记不起原文,可能是上天不允许它现于人间。”

  沈柠点头,应该是《地卷》不知刻在什么材质上,东西年头太久,已经风化。

  “那这个是?”

  “心法体悟因人而异,《地卷》尤重悟性。这是我后来回忆当时的一些感悟,也曾拿给很多人看。可惜,除了见过《地卷》原本的顾知寒,旁人都不解其意。你修习过《山海卷》,以后看看,没准儿能帮到你。”

  沈柠低头翻了翻书册,是柳燕行的字迹,风骨清傲。

  她这位男朋友外表谦逊守礼,性子在书中却暴露无疑。

  这本书大概写的是柳燕行对《地卷》心法的一些心得体悟,旁征博引,时而夹杂许多点评当今各门各派武学的言论,行文是“用最软最有礼的语气说最硬最气人的话”这种风格。

  大概就是,数落完天下武功,觉得都不咋地,而且不是说某一位,是说在座所有人都是辣鸡……这类话。当然措辞是很谦逊温和的,意思就是这么个傲娇意思。

  偏偏他还确实是天下第一人,说的也都是真话,精准到位。

  这册书要流出去,能把所有门派得罪个遍。沈柠现在能理解为啥明明这人都顶着这么逆天的脸,还能遭人恨到被骗去南疆乱剑砍死。可见都是有理由的。

  她从这书册里隐隐看到当年眼神骄傲、心比天高的柳燕行。一心以为能挽弓射天狼,满腔抱负,终化作血滴落尘土,掩埋成内敛谨慎的宴辞。

  满身伤病,仍然坚定地从南疆走了回来。

  柳燕行打开他手里的盒子,神色温柔:“阿柠,过来。”

  沈柠抱着那册《地卷》心得,凑过去,盒子里躺着一对碧绿的镯子,盈润水绿,仿佛内里漾着一汪泉,成色好得少见,绝非市面上能轻易买到的货色。

  “真自觉,要上交私房钱了?”

  柳燕行拉过她的手,将镯子套了一只上去。碧绿的镯子被白莹莹的皓腕一衬,显出一种水乡特有的柔情。

  “这些年竹枝堂攒下不少钱,大部分都补贴给自愿去边关的弟子,以及他们的家眷。少部分用来养竹枝堂。真说起来,我手中没什么银两,值钱的只有这一对镯子。”

  沈柠听得都替他心酸。她用膝盖一想都知道,顾知寒是满天下泡妹子,他是满天下挑衅各派大佬,还得供养大批慕名而来的粉丝迷弟,这两位也就表面光鲜,有多少钱都能花出去,十足十的败家子。

  “这对镯子是我爹跟着裴老将军得的赏赐,值不少银两。我知道你舅舅豪富,但万一有什么急用,你可以拿去当掉。”

  他说得随意,实则他和顾知寒两个人都是不存钱的主儿。江湖传闻他们吃用讲究,只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,所以也无谓存家当,还不如及时行乐。

  这对镯子是他唯一拥有的值钱东西,也是唯一能拿出手的属于他自己的东西。

  沈柠退下镯子放回盒子里,心生感慨。前任天下第一人沈缨在乡下种了十几年地;现任天下第一人柳燕行在南疆吃了两年土……天下第一人是什么毒奶,怎么混得都这么穷酸?

  柳燕行也微微窘迫,好在颜值还是在的,仍然是闪闪发光的大美人一个。他熬过这个环节,说话顺畅多了。

  “顾知寒虽然行事没有章法,但你以后真遇上麻烦,可以找他,他不会不管,别的就不用找他了。”

  这句听着不太对劲儿。

  “还有闻筝。闻筝武功一般,但她的人脉交际比顾知寒还有用。而且闻筝为人仗义,你有事找她,她一定给你办妥当。真要缺钱就问殷不负要,老五有点吝啬,好在对朋友还算大方。”

  沈柠皱眉。柳燕行忍不住揽过她的腰,安抚道:“我知道你哥哥和你爹都是不世出的大人物,多几个朋友总是有备无患。”

  沈柠拿开他的手,气笑了:“又是学习资料、又是银子、又是顾知寒闻筝殷不负,那你呢?哦,你带我来,原来是准备托孤呢。”

  柳燕行撑着头,浅淡地微笑:“如果可以,我不想把你托付给任何人,任何人我都不放心。”

  沈柠的气忽然消了,把自己埋进他怀里。

  柳燕行贴着她的耳朵轻轻哄:“你乖一点,我只是担心你过得不好。”

  沈柠闷闷地说:“我过得最好了。咱们最多也就剩五十天左右,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杞人忧天和说遗言上。我保证,你闭眼前我一定好好听你说。现在能不能带我去看看竹海?”

  她这幅拒绝谈日后的模样太倔强,柳燕行也不舍得逼她,只能带她去看竹海。

  从柳燕行的院子后面出去,天穹广阔、碧竹丛立。金光洒在竹林间,光线中沙尘在缓慢移动,像一条条小型星河。

  沙沙的声响如浪潮般平静、规律,竹海青翠幽谧,头顶是飘渺的云影,慌乱的心被洗练。沈柠在竹林中沉静下来,回头与他目光接触。

  柳燕行跟在她身后不远,始终静静地注视着她。

  远处有通彻的钟声远远传来,悠悠远远,恒久绵长,在竹林中回荡。

  这一瞬间沈柠想了很多,但又似乎什么都没想。

  天地悠悠,她踏出竹林时忽然有些可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