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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章(2 / 2)

  思念之情溢于言表,平怀瑱将细细一杆毫笔置于李瑞宁软乎乎的右手之中,又拿自己宽厚手掌将之紧紧裹覆。

  “宁儿年幼识不得字,便绘下画来给叔爹看。”

  小瑞宁苦恼摆首:“画儿也不会,宁儿都不会。”

  “琅叔教你。”平怀瑱淡笑问,“宁儿想画些什么给叔爹瞧?”

  虽说着不会,但小孩儿心性纯粹,总觉万事万物皆颇有趣味,听他这般问着立即天马行空起来,胡乱应了一通:“小鸭,飞在天上……”

  平怀瑱从善如流,裹着那手极其缓慢,歪歪斜斜地落在宣纸上。

  小瑞宁被逗得直乐,手里半分儿力气都没使上,全在平怀瑱掌心里跟着跑,一双圆溜溜的眼盯着纸上丑丑小鸭,未曾听清身后那声若隐若现的低叹:“你叔爹心中念你疼你,你可莫令他失望,只管快活一生……”

  墨色小鸭展翅腾飞。

  室外风轻云淡,夕色如脂。

  不时另有人声自外而来,陈知鹤迟他半步,入室后俯身浅拜。小瑞宁好奇地抿抿小嘴,学他模样行礼,引来平怀瑱失笑,旋即道:“早便说过此间无君臣,陈大人不必多礼。”

  陈知鹤闻言颔首,于此不过微微一拜,半字问安都不曾出口过,实则已算不得多礼,不过是君臣之别始终稳放心头,不可全然失了体统。

  他不发一言,但往那桌旁坐下,目光落在李瑞宁绘信之上,直把眼里望出些暖色,又将目光移去平怀瑱面上,待其开口问询。

  墨迹尚未干透,平怀瑱搁下笔杆,先令那宣纸晾上一晾,哄小瑞宁落膝玩耍去,见他重新拾起竹马跑到院里,才正了神色与陈知鹤道起今日早朝中事:“近月以来朝中务事繁多,六部忙碌日久,尤以工、户二部为甚,今又逢工部上禀固修京北城墙一事,人手稀缺,正值良机。”

  陈知鹤知他话里良机为何,沉吟片刻应道:“刘尹监管的闲散流派于江湖之中早已名存实亡,不过藉朝廷之名混迹民间,可择日上谏招安。想必那游手好闲之众,也乐于吃这一口皇粮。”

  “好,”平怀瑱同他所想无异,且猜测刘尹亦早有此心,故此推他一把,到时招安之人尽归他管,再由工、户二部出面借人,轻易便可杀他个措手不及,想着予以补充道,“谏时你莫作退让,刘尹为人阴险,非得你与他争抢才最可懈他戒心。”

  “自然,太子放心即可。”陈知鹤满目了然,予他宽心。

  那一脸豁达神色杳无杂绪,从前孑然朝中之人,今为护储一志所为良多。平怀瑱瞧得清明,自也明白陈知鹤为他鞠躬尽瘁,追根溯源,是为报何家恩情。

  世间知恩图报之人,最是难得。

  画纸渐渐干了,他探手拾起,仔细叠放入怀,隔着单衣贴在胸膛之处,顿感心头绵软,只等天色再暗一些,好与陈知鹤乘夜归京去。

  院里榆钱茂密如故,平怀瑱侧首向外静静望去一会儿,想起李清珏初来此地时,仰头把那花叶瞧了许久,若非知他心中钝痛,俨然一幅树下仙人图。

  两载有余未复相见,但愿人未清减,徒惹他心疼。

  暮日缓缓落。

  瑞宁养父自田野而归,养母从院里进来,弯眸笑言:“两位今夜在此用些清粥小菜罢。”

  平怀瑱闻言与陈知鹤相视一看,罢了皆是应下,道声多谢,耳里传来小娃娃“哒哒”蹦跳之声。

  房门自在大敞,视野广阔,天地尽在眸中,平怀瑱松了心思放眼远眺,逸神许久,渐有熬煮中的粥香飘散入室,萦绕入鼻。

  清雅如斯,不见京中浮嚣,亦无宫墙扰目,此为人间。

  又过不多时,小瑞宁跑回房里,莹亮双目睁大了看他,奶声奶气地指着身后门外说话:“琅叔琅叔,有人来啦。”

  平怀瑱随之抬眼,尚未瞧见何人,直到片刻之后,一道清瘦身影覆着方自树梢而起的银月暖辉,如梦里多回所见,点点现于眼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