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兰亭序杀局:天刑劫第40节(2 / 2)


  “是,萧郎的怀疑很有道理,现在贫僧就可以给你答案:秦军之中,其实早就打入了天刑盟的细作,而且人数不少,所以虽然苻融是主动率部后撤,但关键时刻却被潜伏的天刑盟成员打乱了阵脚。正是因为谢安早就埋下了这颗棋子,才会授意谢玄主动邀战。若非如此,便真如你所说的,犯了兵法之大忌了。”

  “怪不得!”萧君默恍然,旋即又想到什么,“还有,史书记载,秦军阵脚乱了之后,苻融‘驰骑略阵,欲以帅退者,马倒,为晋兵所杀’。这样的细节也令人怀疑,苻融亲自上前压阵,他骑的马居然会被乱兵挤倒,现在看来,定然也是潜伏在他身边的天刑盟细作干的吧?”

  辩才一笑:“据我所知,在大战前夜,我盟的细作早就给苻融的坐骑偷偷喂过巴豆了。”

  萧君默哑然失笑。

  巴豆是很厉害的泻药,倘若苻融的马真的被喂食了巴豆,那肯定是“一泻千里”、四蹄发软,难怪被乱兵一挤就倒了。可是,天刑盟的人又是如何打入秦军内部的呢?并且还能潜伏到苻融身边暗施手脚,级别肯定不低,这样的人会是谁呢?

  萧君默极力回忆着当初读过的史料。忽然,一个名字跃入了他的脑海。

  “法师,这个潜伏在秦军内部的天刑盟成员,会不会是……原晋军襄阳守将朱序?”

  “萧郎如此判断,根据是什么?”辩才饶有兴味地看着他。

  “据我所知,这个朱序曾经困守襄阳一年,最后城破被俘,投降了苻坚,此后颇受苻坚赏识,被任命为度支尚书。淝水之战,朱序也随苻坚、苻融到了前线。如果我没记错的话,这个朱序至少在战场上发挥了两次至关重要的作用。”

  “哦?说来听听。”

  “第一次,是大战前夕,苻坚、苻融攻占寿阳,与谢安之弟谢石所部对峙,彼此都还摸不清对方的虚实。因此,苻坚便派遣朱序前往晋军大营劝降,而朱序恰恰就在这时向谢石提供了秦军的重大情报。他告诉谢石:秦军虽然号称百万,但大部分兵力还在行军途中,尚未抵达前线,晋军应抓住战机主动进攻,击溃敌军前锋,挫其锐气。谢石得到情报,即命谢玄派遣猛将刘牢之率五千精兵奔袭洛涧,果然大败秦军前锋,史称‘洛涧大捷’,从而赢得淝水之战首战的胜利,极大地鼓舞了晋军士气……”

  “这个苻坚就这么信任朱序?”楚离桑插言道,“派他去劝降,结果人家非但没劝降反倒送出了情报,事后苻坚就压根没怀疑他?”

  “就是!”华灵儿也道,“我看这个苻坚真是脑子坏掉了!”

  萧君默一笑:“说实话,当初我看书看到这一段时,也跟你们抱有同样的疑问,可现在看来,这个朱序之所以能博得苻坚的赏识,在前秦朝廷中身居要职,并且能在两军对峙时得到这个所谓劝降的机会,顺利送出情报,最后又能安然无恙,没有引起苻坚的怀疑,原因就在于他是天刑盟的人。换言之,这些事情,作为一名普通的将领恐怕是做不到的,只有受过秘密组织长期训练的间谍,才有可能胜任。所以,我甚至怀疑,这个朱序本来便是肩负特殊使命,主动打入秦军内部的……”

  辩才朗声大笑:“萧郎果然犀利!你说得没错,朱序正是天刑盟羲唐舵的重要成员。当初他坚守襄阳达一年之久,内无粮草,外无救兵,原本已做好了殉国的准备,却在最后关头接到了谢安的密令。谢安告诉他:将计就计,放弃抵抗,假意投降苻坚,借此打入秦军内部,以便在日后发挥作用。”

  “谢安这个人当真不简单!”萧君默不禁赞叹,“此计既保住了朱序一命,又趁机在苻坚身边埋下暗桩,为日后的胜利打下了坚实基础,实在是高明之至!就此而言,晋朝能够在淝水之战中以弱胜强,绝非偶然!也难怪谢安在战前会那么镇定自若、胸有成竹。”

  “对了君默,”楚离桑道,“你方才说这个朱序发挥了两次关键作用,还有一次是什么?”

  “这一次就更厉害了!”萧君默道,“据史书记载,就在决战当天,谢玄刚刚率部渡过淝水,秦军阵脚稍微有点乱的时候,这个朱序竟然在秦军阵后大喊:‘秦兵败矣!’于是秦军一下就全乱了,各自奔逃,互相践踏,谢玄乘胜追击,秦军全线溃败。毫不夸张地说,朱序在紧要关头这一声喊,作用抵得过十万大军!”

  辩才抚须颔首:“萧郎所言甚是,朱序在敌营卧薪尝胆整整四年,这一声喊,自然是振聋发聩、响彻云霄!”

  “那苻坚号称百万的大军就这么败了?”华灵儿一脸诧异,“我怎么觉得这仗输得有点稀里糊涂啊!”

  “这就是暗战的力量。”萧君默道,“表面上看,是谢玄与秦军在淝水对峙交战,实际上,却是谢安在建康运筹帷幄,指挥天刑盟的人在隐蔽战线上打了一场神不知鬼不觉的暗战。如果不是左使今天揭开了谜底,我们谁也不会知道淝水之战的幕后真相。”

  “爹,”楚离桑问辩才,“淝水之战中除了朱序,天刑盟还派出了什么人没有?”

  “这是当然!”辩才道,“不瞒你们说,当时谢安把天刑盟的十九个分舵全都派出去了,一个也没落下。”

  萧君默闻言,迅速思忖了一下,忽然道:“法师,如果我所料不错,洛涧大捷应该就少不了天刑盟的人。”

  辩才一笑:“萧郎又是怎么看出来的?”

  “据史书记载,当时驻守洛涧的秦军先头部队有五万人,而进攻洛涧的刘牢之只有五千人,本来便是以寡敌众,可据说刘牢之还分兵一部迂回到了秦军的后方,这样的打法显然违背常理。在兵力只有对方一成的情况下还要分兵,这不是更容易被敌人各个击破吗?现在看来,我敢断定,刘牢之绝对没有分兵,从秦军后方发动突袭的,肯定是谢安早已安排的伏兵,也就是天刑盟的人。”

  “没错。天刑盟战前便在洛涧埋伏了五个分舵,总计不下三千人,而且个个都有以一当十之勇。”

  “那我再猜一猜。”萧君默接着道,“史书记载,洛涧大捷之后,苻坚登上寿阳城头,遥望淝水东面的八公山上草木摇动,以为都是埋伏的晋兵,因而心中大惧,于是后世便有了‘草木皆兵’这个成语。可现在看来,苻坚当时看到的并不是草木,而是真的伏兵,只不过不是晋朝军队,而是天刑盟的分舵,对不对?”

  “哈哈!”辩才不由得大笑,“萧郎又猜对了。当时在八公山上,至少埋伏了本盟的七八个分舵。现在,‘草木皆兵’这个成语被你窥破了,还有一个成语,恐怕也难逃萧郎法眼了。”

  “还有哪个成语?”楚离桑问。

  “风声鹤唳。”萧君默脱口而出。

  “‘风声鹤唳’又怎么讲?”华灵儿抢着问道。

  “据史书称,秦军在淝水全线溃败后,‘自相蹈藉而死者,蔽野塞川。其走者闻风声鹤唳,皆以为晋兵且至,昼夜不敢息,草行露宿,重以饥冻,死者十之七八’。这便是‘风声鹤唳’的由来。而今来看,如果说‘草木皆兵’真的有伏兵的话,那么‘风声鹤唳’也就绝不只是单纯的风声和鸟叫。”

  “一语中的!”辩才拊掌而笑,“大战之前,谢安便已经预判了秦军的溃逃路线,故而把天刑盟的其余分舵埋伏在了沿途,之后便对溃兵进行了反复袭扰,加上当时天寒地冻,最终使得苻坚的八十几万大军死了十之七八,回到洛阳时只剩下十余万人。”

  “但是,即便天刑盟在此战中居功厥伟,它的存在却无论如何不能让世人知晓。”萧君默接过话茬,“出于这个考虑,淝水之战后,谢安便极力掩盖天刑盟在此战中的种种蛛丝马迹,所以晋朝史官也只能模糊记载。职是之故,后世之人如我辈阅读这段历史时,才会心生疑惑,觉得其中许多事情难以用常理解释。我说得对吗,法师?”

  “对,谢安事后的确进行了掩盖,这也是不得已的。”

  “爹,那除了淝水之战,天刑盟后来又做了什么守护天下的事?”楚离桑问。

  “后来,谢安主导北伐,收复了黄河以南的大片故地,天刑盟自然也是功不可没。只可惜,谢安功高遭忌,不得不急流勇退,主动放权,之后天刑盟便暂时沉寂,但守护天下的志愿从未改变。此后二百余年,每逢天下易主、改朝换代之际,背后其实都有天刑盟的参与并推动,若遇重大且危急的时刻,天刑盟更是不惜动用遍及朝野的力量进行干预,乃至操纵王朝更迭,决定君权归属,左右历史走向。天刑盟这么做,目的只有一个,那便是辅佐明主、澄清海内,让天下的老百姓都能够安居乐业,不再受战乱与苛政之苦。诸如南朝各开国之君宋武帝刘裕、齐高帝萧道成、梁武帝萧衍、陈武帝陈霸先,在其成就帝业的过程中,都曾得到天刑盟的鼎力支持。说白了,这两百多年间,南朝君王走马灯似的换来换去,看似风云变幻、乱象纷呈,其实背后有一种力量始终未曾改变,那便是天刑盟对历朝政局的干预和掌控。

  “然而,也许是历任南朝君王才干不够,抑或是天意使然,天刑盟一直盼望的天下一统始终没有在这些人的身上实现。直到北周末年,北朝的权臣杨坚代周立隋,短短数年便在北方建立了一个繁荣强大的大隋王朝,俨然有一代雄主之姿,时任盟主的先师智永才蓦然意识到,天刑盟翘首以盼了两百多年的天下一统,很可能会在杨坚的手上实现。于是,在此后隋朝攻灭陈朝统一天下的进程中,历来奉南朝为正朔的天刑盟,便毅然抛弃了荒淫无道的陈后主,转而支持北朝,给予了杨坚、杨广父子不遗余力的帮助。

  “此后,分裂了数百年的天下终归一统,隋文帝杨坚也不负众望,励精图治,缔造了国泰民安、河清海晏的‘开皇之治’。对此,智永先师无比欣慰。遗憾的是,这个盛世只维持了二十多年,隋炀帝杨广继位之后,便横征暴敛、穷兵黩武,以致四方群雄纷起,天下再度分崩离析。秉承‘邦有道则隐,邦无道则现’的本盟宗旨,智永先师当即调动天刑盟的力量,重新展开守护天下的行动,把一部分分舵派到瓦岗辅佐李密,同时亲率冥藏、羲唐等分舵前往江陵,辅佐南梁萧铣……”

  听到这里,萧君默发现,当初魏徵果然对他隐瞒了实情,实际上魏徵加入瓦岗之前便已是天刑盟的人,包括自己的养父萧鹤年也是。思虑及此,萧君默忍不住打断了辩才:“对不起法师,晚辈打断一下,听您这意思,天刑盟是故意把宝分开押在了几个枭雄身上是吧?”

  辩才笑了笑:“押宝这说法倒也有趣。没错,每逢乱世,天刑盟都是这么干的,从来不把宝押在一个人身上,因为那样风险太大。除非天下大势已经明朗,天刑盟才会全力支持某一个人。”

  “那李密降唐之后,魏徵和家父转而辅佐当时的太子李建成,应该是奉盟主智永的命令吧?”

  “是的,当时盟主便已看出,在四方的割据政权中,李唐势力大有后来居上之势,所以对魏徵下达了命令。”

  “那无涯分舵的吕世衡辅佐当时的秦王,也是奉了盟主之命吗?”

  “吕世衡是盟主很早便放在秦王身边的一颗闲棋冷子,不是辅佐,只是放在那儿盯着,以备不时之需。”

  萧君默想着什么,忽然有些困惑:“据我所知,冥藏离开江陵之后,也是去长安辅佐隐太子,那他为何不知道魏徵临川舵的存在呢?”

  “这正是盟主的苦心所在。因为当时冥藏的野心已经暴露,盟主担心他会越轨,所以没把临川的事情告诉他,目的便是让魏徵暗中监视冥藏,以防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。”

  “但是冥藏却知道吕世衡无涯舵的存在?”

  “那是当然。无涯是暗舵,本来便负有拱卫冥藏主舵之责,所以冥藏不仅知道它的存在,而且可以直接号令吕世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