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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章(2 / 2)


  冯可欣说:“不知道去哪里了,手机关了,家里电话也没人接。”

  马经略说:“他可能心情不好,需要静一静。”

  5.上帝之眼

  初春。艳阳高照。

  距马千惠投河死亡,七个月整。

  楚原市晶湘大酒店。豪华包房里摆了两桌结婚酒席。

  除去新郎新娘,只有二十二名宾客。

  新郎是仕途显达春风得意的尤卫东,新娘是艳光照人的秦盼盼。

  到贺的宾客里,均是楚原市的达官显贵,王木和邱秋也在座。

  秦盼盼原本邀请了我出席,我自觉身份和来宾们配不上,婉拒了,说好过后再向他们道贺。

  尤卫东穿一身浅灰色的国际顶级品牌西装,系棕红色意大利新款纯手工领带,足登棕红色麂皮鞋,头发在楚原市专为达官贵人服务的洪都发廊吹剪过,愈发显得春风得意,气宇不凡。

  秦盼盼穿一件量身定做、名师手工的粉红色旗袍,每一个针脚都熨帖,每个细节都恰到好处,据说这一件旗袍的造价在十万元以上。美女配华衣,艳光四射。

  尤卫东致辞说:“今天是我和盼盼的新婚之喜,感谢各位的光临。我们不想太张扬,大操大办,就在咱们小范围内庆祝一下。这么做一是响应中央号召,不能借喜事期间大肆收取彩金,身为一市之长,这个表率作用是要起到的。二是千惠过世不久,我原没有续弦的计划,不过缘分嘛,来了谁也挡不住,我也是凡人,不能免俗,能和盼盼结成知己,是我的大幸。”

  邱秋举着酒杯站起来,说:“恭祝尤市长和秦盼盼小姐结发百年,相知相爱,早生贵子,咱们大家喝一个。”

  座中宾客都笑起来,说邱书记善祷善颂,说出话来格外悦耳动听。

  秦盼盼也乘兴站起来说:“今天有这么多好朋友来庆贺,我也代表尤市长和我自己敬大家一杯。”

  漂亮的新娘敬酒,大家喝得高兴又心甘情愿。

  酒过三巡,菜过五味,都有了些醺醺醉意。包间的门忽然打开,晶湘酒店的总经理华娆闪身进来,说:“尤市长,外面有几个人找你。”

  尤卫东诧异地问:“是谁?”

  门外走进几个人,当先的一个青年男子说:“是我。”

  尤卫东一看,不悦地说:“沈恕,你来干什么?”

  秦盼盼看到我站在沈恕身后,抬手向我打招呼,见我不看她,手抬到一半,又放下来,脸上有些尴尬。

  沈恕说:“尤卫东,戏演完了,你该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了。”

  王木见状,一拍桌子站起来,说:“沈恕你胆大包天,你现在是一介庶民,闯到这里来,是妨碍公务,马上给我出去,不然我让人把你抓起来。”

  沈恕身后的一个中年男人从衣服口袋里取出一张证件,亮给众人:“公安部刑侦局副局长罗纹波,与公安部特聘刑侦顾问沈恕在楚原市执行公务,调查马千惠被害一案,所有涉案人员必须配合调查。”

  座位中的人脸上都变了颜色。

  王木被公安部三个字吓到,没听清楚罗纹波说什么。邱秋却毕竟比他的官做得大些,反应也比他快,听出罗纹波的话里有奥秘,语气不善,忙说:“是中央来的刑侦专家,快请坐,这里都没有外人。”

  沈恕没理他,目视尤卫东说:“你和情妇精心设计了杀妻案,自以为天衣无缝,又仗着你在楚原市一手遮天,能逃过法律的惩罚,谁知道法网恢恢,你作恶太多,连上帝都不帮助你。”

  尤卫东居官多年,从来没有人这样和他说话,禁不住怒火勃发,大发官威说:“沈恕,你算什么东西,敢这样和我说话?”

  沈恕轻蔑地冷笑说:“我是堂堂正正的人,不是东西,你窃居高位,表面冠冕堂皇,做的却是鸡鸣狗盗,你又算是什么东西?”

  尤卫东气得脸色煞白,命令王木说:“叫人来,把这个人给我抓起来。”

  王木再愚笨,也看出局势不好,只作势欠了欠身,终于没站起来,也没有做出动作。

  秦盼盼坐在椅子上,花容失色,浑身颤抖,粉红色旗袍无节奏不优雅地颤动着。

  沈恕说:“尤卫东,你设计的这个杀人迷局的确很巧妙,我们开始都被你骗到了。四个素不相识的人给你做证人,而且都是有正当职业的年轻人,在这种情形下,我们没有办法不相信马千惠不是自杀的。事实上,这件案子未能石沉大海,还是要感谢王局长。按惯例,这种证据确凿的自杀案件是无须刑警队到场的,而王木局长为了尊重当时位高权重的常务副市长,把我从家里调来,又把市局最好的法医调到现场。”

  王木以为沈恕在挟私报复,挑拨他和尤卫东的关系,对沈恕怒目而视。

  沈恕说:“在现场,我和法医淑心都对马千惠的尸体产生了怀疑,在水里溺死的人通常紧握双拳,拳头里拽有泥沙水草,或者自己衣服的纤维等杂物,而马千惠的双手却干干净净,没有抓着任何异物。但是说到底这只是按照常理的推断,办案要尊重证据,现场的两对情侣异口同声地证明看到马千惠投河自杀,他们没有理由作伪证,所以在王局长下命令不许验尸后,我们都没有坚持。”

  尤卫东不耐烦地说:“这里人的时间都很宝贵,没有心情听你编故事,快说正题。”

  沈恕说:“我现在说的就是正题。回到市局以后,我和淑心碰过头,交流过疑点,都感觉马千惠的尸体有可疑的地方,应该解剖验尸。适逢死者的母亲到刑警队来诉冤,我们就让她签署了同意书,对尸体进行了解剖。而尸检结果让我们很意外。在灯光的照射下,尸体的脸部皮肤比身体其他部位发红,这是被人把头按到水里溺死才有的现象,因为被按在水中的人的姿势是头朝下,死亡时候血液回流到头部,所以脸色发红。而跳河自杀的人在水里会泡得脸色发白。此外,死者的肺部和气管里没有任何泥沙,而黑河的水很浑浊,在黑河里淹死的人不可能不吸入泥沙,除非死者是在别处被人淹死后抛尸在黑河里。”

  尤卫东不屑地哼了一声。

  沈恕说:“我把验尸结果汇报给王局长,希望得到他的支持,对这起案子进行调查,但是他大发雷霆,并暗示我如果不能马上结案,就要免我的职。我无法确定他和这起案子有什么关联,就没再坚持,但是一直在坚持调查。”

  我补充说:“而且我们把验尸结果报备了省公安厅,并一直保留,有权威部门证实其真实有效。马千惠的尸体虽然已经火化,并不影响验尸结果的法律效力。”

  尤卫东说:“就凭这个,你们就敢对一个副省级干部、全国人大代表进行刑事侦查,谁给你们的权力?”

  沈恕说:“法律给我们的权力,在这个国家里,没有人可以大过法律,即使你能嚣张一时,却不可能嚣张一世。我们在接下来的日子一直对现场的四个证人进行调查,没有发现任何疑点,他们都没有说谎。一直到淑心和方文杰接触的过程中,无意中说起人在投河自杀前的表现,给我们提供了崭新的思路。

  “方文杰曾问过淑心。在去年上半年发生的三起自杀案中,为什么只有马千惠没有在现场留下鞋子,而她为什么又会在跳河前‘啊’地大喊一声。这两个表象都不符合想要自杀的人的特点,虽然算不上证据,却突然点醒了我们一直陷入死胡同的思路。

  “换个角度思考,这起迷雾重重的案子立刻明朗起来。四个证人确实没有说谎,他们目睹了一个女人跳水,但是那个女人却不是马千惠。那个女人在跳水后游泳离开现场,打捞队员捞上来的是事先被人淹死后投入到水里的尸体,只是由于人类的思维惯性,我们都自然而然地认为那具尸体就是投河的女人。这样解释,就可以说清楚为什么那个女人在投河前没有留下鞋子,因为她并不是真的想自杀,没有经历过决定死亡的心理斗争过程。而她在跳河前大喊一声,就是为了引起那些沉溺于花前月下的情侣的注意,作为她投河自杀的目击证人。这个计划的确安排得很巧妙,蒙骗了所有人,我们花费了几十天的时间才想通这个计划。

  “案情发展到这个阶段,我们已经把尤卫东纳入侦查视线。因为如果要把马千惠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淹死而不为人知,尤卫东无疑是最具有作案条件的人。但他毕竟是一市之长,我们不能对他公开展开调查。”

  秦盼盼面无血色,抖若筛糠。坐在她旁边的邱秋悄悄地挪了挪椅子,拉开距离,以示和她划清界限。

  沈恕继续说:“如果我们的推测正确,这个计划里就应该还有一个女人,这个女人有一个明显的特征,就是善于游泳,此外,声音里略带沧桑感,所以年纪不会太轻,但是要在水底潜泳一段时间,年纪也不会太大,应该是三十到四十岁之间的女人。由于调查只能在暗中进行,我们的进展很缓慢,很长时间内没有找到这个女人。我们只能尽量创造接近尤卫东的机会,以求寻找到他的蛛丝马迹。总算是苦心人天不负,淑心参加楚原市三中的校庆典礼,发现他和一个女人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。”

  我解释说:“我的中学同学陈述,在楚原市三中做副校长,她早年是市青少年游泳队的队员,年纪三十出头,所以我和沈恕设想,或许可以在她的生活圈子里找到线索。幸运的是,这个女人在校庆典礼上纳入了我的视线。”

  秦盼盼看着我,目光里充满狐疑和诘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