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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节(2 / 2)


  他自觉有功,心下微微得意,搓搓手笑道:“回禀殿下,这道小菜和这道汤,都是鹿娘子亲手

  烹制的……”

  桓煊怔了怔,才想起鹿娘子就是那猎户女,脸色微微一沉,已经伸向第二块醉松蕈的玉箸收了回来。

  他撂下玉箸,冷冷道:“叫那猎户女过来。”

  内侍过来传话的时候,随随正和春条相对用晚饭——他们算不得正经主仆,只要没有旁人在,都是一起吃的。

  随随搁下竹箸,有些纳闷,桓煊这时候叫她去做什么,王府规矩大,侍膳有专门的内侍,应当用不着她吧。

  春条却在吃吃偷笑,脸上满是得意,往正院送食盒的事她憋着没提,便是想给她一个意外之喜。

  随随不明就里,整了整衣襟,便跟那内侍去了正院。

  穿过两重门,到得内院堂前,内侍褰起竹帘,随随便看到坐在食案前的桓煊。

  虽然他面无表情,眼神微寒,与她记忆中那人大相径庭,但一看到那张熟悉的脸,她便不由自主地忽略了他的神情态度,眼神立即柔和下来。

  “民女鹿氏拜见殿下。”她躬身行了个万福礼,动作有些生疏。刚抬起头,目光又钉在了桓煊的脸上。

  桓煊一听她的声音便微微蹙眉。

  此女的眼眸本来就比一般人亮些,野里女子不知羞耻为何物,这样贪婪又热烈地凝注着他,更显得格外灼灼。

  阮月微那样的大家闺秀,是绝不会用这种眼神看人的。

  他瞥了一眼食案:“这是你做的?”

  随随这才注意到,他面前的碗盏里,是她做的鸡汤和醉松蕈。

  她刹那之间便想明白了前因后果,知道是春条那小丫头弄巧成拙了。

  她平静地答道:“回禀殿下,是民女做的。”

  桓煊转头对高迈淡淡道:“拿出去倒了。”

  此言一出,在场的内侍都是一惊。他们见齐王殿下连王府都不回,巴巴地跑到山池院来,以为他是看重这位鹿娘子。

  方才他分明也对她的手艺颇为赞赏,他们还以为他把人叫来是要嘉许乃至赏赐,谁知却是这样的结果。

  高迈到底是老于世故的,第一个反应过来,知道自己是好心办坏事了。

  当初在太后宫中,阮月微偶尔心血来潮下厨,总是第一个送来给齐王殿下尝,高迈便理所当然地以为鹿随随此举能取悦他。

  然而,同样一件事,也得看是谁来做。

  与殿下青梅竹马的侯府千金做来是洗手做羹汤,由孤贫无依的猎户女做来,就是邀宠献媚、其心不正。

  可惜这时候明白过来已晚了。

  齐王一怒,在场所有人都噤若寒蝉,缩着脖子眼观鼻鼻观心。

  只有随随没有半点恐惧之色,仍旧用那双明亮的眼睛望着桓煊。

  桓煊脾气坏,她一早就知道了,虽然他们几乎没正经见过面,但她对他的了解,比他想象的深得多。

  若是春条事先与她商量,她绝不会让她把汤和菜送过去。

  侍膳内侍端起托盘,低着头快步往外走。

  随随这才忍不住露出遗憾之色。

  那些松蕈可是十分难得的。

  长安气候干燥,本来不适宜地菌生长,多亏今岁秋季雨水偏多,这片林子又阴潮,这才长得出来。

  松蕈更是稀少,她在林子里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么一小把。

  鸡汤也罢了,醉松蕈佐粥可是一绝。

  自己不乐意吃也可以赏给别人嘛,好歹进了肚子不算浪费,他倒好,就这么倒了。

  随随理当生气,然而一看到他的脸,她就生不起气来。

  无论他做出什么糟心事,她都不会与他计较,因她知道,自己从他身上得到的,注定比他多。

  桓煊却不理会她,只是看向高迈,目光锐利如刀锋。

  高迈惯会察言观色,知道这次躲不过,最好主动认罪。

  鹿随随说到底不是王府的奴仆,不懂规矩也是理所当然,殿下也不能真的罚她。他们可就不一样了。

  他抖抖索索地跪倒在地:“殿下息怒,是老奴的错,鹿娘子不懂府里的规矩,殿下责罚老奴吧。”

  他平常腿脚利索得很,然而但凡需要,立马就能抖出一副风烛残年的模样。

  桓煊哪里看不出这老家伙的心思,冷哼一声:“自然该罚。”

  顿了顿道:“本王念你年高,免了笞杖,罚一年俸。”

  他紧接着又发落了所有经手过,甚至知道此事的内侍、庖人,都被罚了三个月至半年的月例。

  最惨痛的是一开始接下食盒送进来的马忠顺,不但被罚了一年俸,挨二十笞杖,还被罚留在这山池院守一年园子。

  高迈同情地瞟了眼鹿随随,这小娘子也不知是心宽还是不谙世事,仍旧一脸没事人似的,不知道他们殿下这一罚,她往后就孤立无援了。